这两年全世界都在考公，身边的公务员亲友们却是越来越爱倒苦水，说基层公务员的日子远不如外界想像的轻松。多少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但与期望的落差是确实存在的——就像高考前老师都说考上大学就可以放开玩了，大家都是瞎猫，无法提前窥见上岸后的生活。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影视剧里展现公务员，往往也是选取最有戏剧冲突的类别，要么是权力显赫的大官，要么是刑侦经侦反贪反腐这些。很久没见写芝麻官和基层公务员的剧，直到最近播出的《县委大院》，主角群里最大的官是县委书记，然而全国有1636个县，最小的是刚入职的公务员，从这个剧里倒是可以稍微得见普通人考公的尽头。‍

《县委大院》是一部群像剧，其中张新成饰演的林志为无疑是里面最小的一个切片。他出场的第一幕是去县委报到，一路从大院走到办公室，一切井然而安静，与他无甚干系。无人理会，他只得呆呆地坐着。想必很多人第一次进职场都有过同样的感受吧？仍然期待着学生时代的热情和自然建立的情谊，不明白同事们为什么那么冷漠。‍‍‍

从他身上看到的是体制内新人的茫然。大多数职业在踏进去之前，对于将来要做什么心里是有底的，医生要看病、律师要打官司、码农要写代码，公务员要干什么？没有头绪。怎么算干得好？更没有头绪。总不会真是喝茶看报？‍‍‍‍‍‍‍‍‍‍‍‍‍‍‍‍‍‍‍‍‍‍‍‍‍‍‍‍‍‍‍‍‍‍‍‍‍

林志为在办公室逡巡了好几天，只分得一些打字复印、在会议上端茶倒水的杂活。本着一颗努力上进的心，他主动给同事帮忙，录了一夜数据，仍然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就这，第二天还被另一个同事轻飘飘一句话抢了功。‍‍‍‍‍‍‍‍‍‍‍‍‍‍‍

他倒没多难过，只是心里更不踏实。幸而剧中贴心分配了一个导师，林志为的大表哥袁浩，袁比林早几年上岸，如今已经浑身长满知识点。

两人一对一教学的部分特逗，进入体制内的第一关是像个婴儿一样学习一套新的做人做事的方法，从认人叫人开始：常务副县长得叫常务，副书记兼副县长的叫书记，县长助理居然得叫县长。这段台词可以进入中文十级真题，厉害的是林志为非但没有听懵，还迅速总结道——都往大了叫呗？‍‍

做人的难度明显大于做事，需要注意的点非常细碎，比如穿得不正经不行，太正经抢领导风头也不行；给领导当联络员，什么时候开关门都是一件大事；会议上要认真做笔记，但如果领导说接下来说点内部话，就要马上盖上笔帽，一个字也不能记。

林志为第一次在工作中找到存在感是从领导让他写材料开始。从校园到社会的不适，在体制外多少也会存在，但学写材料一定是体制外体会不到的体验——学做事前先学表现，学表功和甩锅。

林志为的体制内生活基本是围绕着写材料的，因为被赏识开始写材料，学会写材料更加被赏识，从一个纯新人飞速被提拔到副县长身边做联络员。他办事办得越好，越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茫然。他每天偷偷和同学联系，有创业的意向，或许那才是他被束缚的才能想要施展的地方。

这种茫然还体现在“身份转变”给身边人带来的改变。林志为的感情生活真实得不得了，俗话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林的妈妈每次出场都在给他挑选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因为上岸的尊贵身份对他读书时交的女朋友嗤之以鼻，找来找去想让林和同办公室“上头有人”的女同事凑一对。

就连大表哥都劝他，投胎、高考和结婚是改变命运的唯三机会，对男女都是，言下之意是让他往上攀爬。

当然了，喜欢这一套的人会欣然接受这种择偶优势，不过林是一个别扭的理想主义者，在身边人不厌其烦的催促下仍然选择了爱情。

林志为的性格其实不太适合体制内，认真的另一面是轴，不会察颜观色，不来事。剧里还有一个多年后的他，王骁饰演的城关镇党委书记乔胜利。乔是褪去青涩又还没有油起来的状态，夹公文包的样子像每个政府楼里每天会走出来百八十个那种人。

乔胜利是个芝麻官，属于大小是个官但震摄力又不怎么够用那种。他在剧里的出场是解决钉子户问题，有的不见钱不撒手，有的动不动写信投诉，还有身份特殊的老干部，他在人家面前说不上话。

乔的身上长满了因为下基层办实事带来的焦燥，越办实事越焦躁，因为总要直面那些最棘手的人和事。一方面广泛的群众工作不好做，有人扎了他的车胎，砸碎他家窗户；另一方面，他也得不停地向上汇报，报告写得不好还得打回重写，且不说根本没那个时间，仅仅是格式不对就导致被问责，听着就恼火。‍‍‍‍

林志为和乔胜利的烦恼实际上暴露了体制内的一些问题，比如总在开会写材料，真办事的人又要花大量时间在少数的几个刺头身上。只想拿个铁饭碗混吃等死的人会发现，体制里没有想像中那么清闲，而确实有心想要为人民服务的人，同样会有些不得其法。

《县委大院》有个与时俱进的点，每次有负面上新闻或热搜，全体领导都立即苦瓜脸如临大敌，写在脸上的烦闷和无助。精力光用来向上汇报了，他们其实不懂怎么应对群众的问题和疑虑。芝麻官李保平有次酒后吐真言句句是金句，说上面反对形式主义，都要用形式主义的方法来反对。

可以看到这部剧虽然是主旋律，也在尽力反映现实。很多冲突，冲突的双方都有道理，基层公务员做的是夹缝中协调的工作。

剧里最让我感到亲切的三宝书记就是这样一个角色，村里人赖以生存的工厂遇到安全和环保问题要关闭整改，他一面需要理解和配合上面的决策，一面也看到村里人的生计问题，于是一边截访一边偷偷给村里人发消息让他们去正确的地方上访。

还有一些啼笑皆非，又不得不面对的真实。比如一线的扶贫工作，驻村书记肖俊学被懒汉呼来喝去，需要给他上门做饭。

另一个扶贫干部为了交任务，给路都走不了几步的老奶奶强行科普机动车法规。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签字拍照。

《县委大院》的主线是讲胡歌、吴越为首的领导班子如何带光明县这个贫困县致富，但我更喜欢看它所展现的大城市以外广大县乡农村基层公务员的生活。

他们是铺在大地上的枝蔓，特别宏大的叙事里往往没有他们的身影，但离我们最近的就是他们，体制塑造了他们的生活，他们扎根于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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