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速读:硬核粉丝追星,把自己追成了顶流!逝世13年仍是时代标杆
2022-11-21 21:09:50来源:腾讯网
金马奖结果出了。
与颁奖前流出的消息一样,今年很多人都没有出席金马。
(资料图片)
包括《智齿》剧组的一些成员。
不过让人惊喜的是,是枝裕和还是来了。
作为这几年亚洲最风生水起的电影人之一,这已经是他三年内的第二次前来颁奖了。
颁奖礼上,他搭档桂纶镁,说了句:
我第一次拍电影跟台湾非常有契机
当时为了电视节目来到台湾
拍摄杨德昌和侯孝贤的纪录片
因为他们
让我有了想拍电影的念头
但遗憾的是
怎么没有在20岁就开始拍片呢?
什么纪录片?
这是什么样的传承?
一个细节:
颁奖前,他和《四重奏》的编剧坂元裕二见了面。
没有聊太多工作方面的打算。
而是向他兴致勃勃地介绍了侯孝贤、杨德昌电影的拍摄地。
聊起了《童年往事》的游安顺、《恋恋风尘》的杨丽音首次入围金马的消息。
甚至于。
他还带着坂元去了29年前他和侯孝贤吃宵夜的地方。
回味往事之快乐。
坂元裕二与是枝裕和,金马影展TGHFF脸书
或许。
对是枝裕和来说。
他已实现了史上最成功的一次追星。
01
追星的故事
侯孝贤再一次见到是枝裕和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法,给他买了一块糖。
那是1997年南特三大洲电影节。
是枝裕和靠着《下一站天国》和贾樟柯的《小武》一起获了奖,侯孝贤给颁的,颁奖典礼结束的那个深夜,三人像特吕弗电影里的人一样,浪荡在街头。
贾樟柯、侯孝贤、是枝裕和,《拍电影时我在想的事》
这时,侯孝贤看到了一家卖口香糖的店,兴致盎然地买了一块给是枝裕和。
侯孝贤总是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时常会招呼采访者去大排档饮酒,也会毫无预警地即兴高歌一曲,拉着初见面的朋友出入KTV。
《侯孝贤画像》
但那天是枝裕和想了想,没吃。
他把那块水果味的糖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当无事发生一样,度过了一晚,直到回到酒店,才小心翼翼地摊开来,拿出行李箱里的相机,对着那块糖,心满意足地拍了一张照片。
这是偶像的“馈赠”。
是的,如果你要问当今世界侯孝贤的头号粉丝是谁,是枝裕和当仁不让,他对侯孝贤,“爱”了许多年。
大学毕业那阵儿,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侯孝贤的电影。
《童年往事》和《恋恋风尘》。
他对此的形容是:
“深受冲击,发觉竟还有这样的电影。”
也是从此,侯孝贤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就生了根。
后来,他去了富士电视台。
富士台时常会搞些电影的宣传,拍些纪录片,人物访谈之类的花絮,是枝裕和当年在制作组,这种任务做过不少。
1993年,恰好,侯孝贤的《戏梦人生》日本上映了,富士台负责宣传。
这大概,是是枝裕和第一次有机会和偶像接触。
这事如果换做他人,可能会很简单,要一个专访的机会,在节目里大肆宣传偶像的作品,但是枝裕和,决定要拍个纪录片。
不仅是关于侯孝贤的,还有台湾另一个重要导演杨德昌的。
不仅是拍导演,还拍台湾电影的历史。
不仅拍台湾电影,还要拍台湾的当下。
于是他主动请缨,去台湾。
一番商讨之下,却也被允许了,是枝裕和带队去了台湾。
彼时的心情,大概是小鹿雀跃。
一个日本人来台湾,人生地不熟,怎么办?
好在,电影是共通的语言。
侯孝贤在拍广告,他记录现场。
杨德昌在拍《独立时代》,他也记录了现场。
他把摄影机对准两个人,从开工到收工,一路跟到了他们回办公室的休息。
一本满足。
后来,是枝裕和说:拍摄这部纪录片,对我后来走上电影之路,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转折点。
为什么?
因为在与这两位导演的朝夕相处中,他感受到了拍电影的热情。
比如侯孝贤。
你可以看得出来他对配乐的“独特品位”。
因为广告需要一段音乐,所以他反复听着陈明章写的曲子。
沉醉时即兴填词演唱,凝神时又忽而严肃不已。
并大赞其为天才。
比如杨德昌。
你可以看得出来他对电影的“斤斤计较”。
《独立时代》里的一个场景,发牢骚。
是枝裕和的镜头下,你可以看见杨德昌因为对说法的声调和语气不满意,一遍又一遍地打磨。
甚至亲身示范。
每到闲暇时,是枝裕和都会和二人团队的一群二三十岁年轻人聚在一起,聊着电影的未来,那是一份单纯的热爱。
那时他对他们说,希望某一天我也拍电影。
哦,对了。
他还被侯孝贤邀请过唱K,被侯导鼓励了去做导演。
粉丝做到这种地步,夫复何求?
02
新电影的故事
是枝裕和在台上提到的这部纪录片叫《当电影映照时代:侯孝贤和杨德昌》,拍摄于1993年。
但自上映之后便一直流传在影迷的口口相传中,29年间,许多影迷通过各种渠道搜寻着这部纪录片,但除了一次影展放映外,一无所获。
但就在前段时间,它突然出现了,并且有人迅速做出了字幕。
于是变成了影迷间“活久见”的大事件。
但你以为这只是是枝裕和的追星实录?那你就太小看他了。
这部纪录片表面上拍的是侯孝贤杨德昌。
但内里紧扣着两个字:
历史。
是的,台湾的历史,以及台湾电影的历史。
台湾的历史,是可以“断代”的。
是枝裕和正是以历史的代际,结合起侯孝贤杨德昌的电影,简单梳理了一遍他们的电影。
比如1885年-1945年的日统区的历史。
那是中国文化与外来文化冲突的时期,被记录在《戏梦人生》里。
比如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
那是本土人与“外省人”势力的转折点,被记录在《悲情城市》里。
比如1949年-1971年的戒严。
那是一段让人窒息的白色恐怖时期,被记录在《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
而1971年之后。
更是被大量的“现代题材”所记录了下来。
仅仅是记录吗?
记录的意义是什么?
这里面的共同点,是一个个普通的个人。
以及他们面对时代的抗争。
而台湾电影的历史,也是可以“断代”的。
从早年的军教片,到所谓的健康写实片,再到台湾新电影,台湾电影的路走得很曲折。
尤其是新电影。
现在的人已经很难体会到当年的艰难了。
在那样高压的政治氛围里,一帮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为了自己的电影理想,甚至于一度向政府机构抗争,毫不在乎自己的未来。
一个最著名的例子,“削苹果事件”。
侯孝贤等人导演的《儿子的大玩偶》中有一个单元,叫《苹果的滋味》。
说的是一个建筑工人被美国人撞断了腿,接受了赔偿,反而被羡慕的故事。
本来,电影已经通过了审查,可就在上映前——被举报了。
举报的理由,是说本片描绘的贫穷落后现象,有损国际形象。
于是,文工会不但紧急约见负责人吴念真“喝咖啡”,还径自删剪了电影。
这下引起了众怒。
在中影副经理小野的联络下,本单元的导演万仁直接找到了联合报披露此事,一时舆论哗然,不可收拾。
文工会见状,只好收起了剪刀。
这一场风波,不但打出了新电影导演们的名气,还收获了不少的票房,可谓意气风发。
也正是有这样的热血,其后侯孝贤的《悲情城市》,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才来得顺理成章。
而这种骨气与反抗,也正是这群导演,能被称为知识分子的重要原因。
《联合报》
是的,反抗。
如果电影可以被称为一门艺术的话,这门艺术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反抗。
当年法国的影评人们反抗好莱坞。
当年香港的新导演们反抗邵氏与嘉禾。
当年台湾的电影人们反抗健康写实反抗莺莺燕燕。
这才有了电影的断代。
这才有了港片的辉煌。
这才有了可以伫立于世界的大师。
只是唏嘘的是。
几十年过去了,电影,离艺术越来越远了。
这些年来,商业化拯救了电影院。
却摧毁了电影的创造力。
就像纪录片里的那家建于1907年的影院,即将被新建起的商场取代。
只留下胶片,散落一地。
03
消亡的故事
27年后,是枝裕和又回到了台湾。
住的是隔离酒店,整整14天,出来后,为侯孝贤颁了一个终身成就奖,便回去了。
颁奖礼上,是枝裕和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话:
我们都是侯孝贤电影的子孙
此时。
杨德昌已经逝世13年。
而侯孝贤也已经5年没有拍电影了。
仿若一个时代的消逝。
在那部纪录片中,是枝裕和问了杨德昌和侯孝贤同一个问题:
新人。
他意识到,围绕在他俩周围的,有很多很多的年轻人。
但两人,却给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杨德昌想培养新人:
没有新的一代
以后就没有电影了
但侯孝贤却觉得,新人是培养不了的,得是这片土地上自然生长出来的:
电影是没法教的
只能像培养一块土地那样
让他们长出来
谁错了吗?可能都没错。
1993年之后,杨德昌侯孝贤同时走上了“带新人”的路。
杨德昌的《麻将》,《一一》。
侯孝贤的《好男好女》,《千禧曼波》。
不停地起用“新人”。
所以看现在台湾影坛,魏德胜、陈湘琪、赵德胤、黄熙……一大票的“徒子徒孙”。
但他们成功了吗?
非但没有带台湾电影走出一条新路,连恩师的成就都没达到。
以至于我们现在聊起台湾电影,还是侯孝贤,杨德昌。
但。
就像杨德昌说的那样:
全世界的人
只能先是人
然后才是中国人,美国人,日本人……
我们又如何能眼光狭隘地以国别来看待这个世界?
还是是枝裕和。
1995年,他拍摄电影处女作《幻之光》,就是受到了侯孝贤影响。
他学了不少侯孝贤的镜头,直接入围了威尼斯。
2004年《无人知晓》。
2013年《如父如子》。
2015年《海街日记》。
他在不同的场合都说,“实际上,我并不在完美的布光下拍摄明星,而是在自然光中拍摄普通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侯孝贤和杨德昌导演的影响。”
终于在2018年,他靠《小偷家族》获得了金棕榈大奖。
而他,也早已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拍摄风格,再也没有人说像侯孝贤了。
其他人呢?
李沧东是看了《风柜来的人》才决定当导演的。
奉俊昊评选影史十佳,把《悲情城市》放在了第一位。
吉姆·贾木许和奥利维耶·阿萨亚斯,都自称是侯孝贤的门徒。
保罗·达诺和滨口龙介都自称是杨德昌的迷弟。
他们在全世界开枝散叶。
就像纪录片的结尾,那一家黑漆漆的电影院里,是枝裕和配上了一句旁白:
当光明照耀在黑暗中时
新电影又诞生了
是的,只要希望还在。
不管前路多么曲折,电影都不会消亡。
也不该消亡。
哪怕只有一道缝隙。
也会透出些光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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