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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适合中国观众体质的《芭比》?女性武打电影“野蛮入侵”暑期档

2023-08-10 10:18:06来源:腾讯网

更适合中国观众体质的《芭比》?女性武打电影“野蛮入侵”暑期档

从这个夏天开始,腾讯娱乐联合电影岛赏,独家推出电影人自述体对话栏目《影鉴SP:来自电影人的自述》——听他们讲述自我、讲述电影、讲述热爱;除了期待中国电影暑期档在如此火热的季节重回百亿时代以外,也期待着与更多的好电影和讲述者见面。

以下是暑期档的第 6 篇,我们邀请到了《野蛮人入侵》的导演陈翠梅,听她讲述她与电影的故事。

“陈翠梅5岁钉过一个小板凳,8岁开车装过一根柱子,9岁做过一本儿童杂志,12岁读完一整本科学百科全书,17岁开过一个文学专栏,21岁电脑动画学位毕业,27岁拍过一部《爱情征服一切》,38岁生了一个小孩,41岁决定习武。”


【资料图】

这是马来西亚导演陈翠梅,在自己的中国社交平台上为自己写的一段个人简介。

陈翠梅是谁?如果放到数年前,可能鲜有人知,但就在两年前,她的长片《野蛮人入侵》入围了上海国际电影节,并最后斩获了评委会大奖,很多影迷才发现这块藏在马来西亚独立制作浪潮中的瑰宝。之后北京电影节专门将她列入到了“焦点影人”版块,集中展映交流她过往的作品。8月10日,《野蛮人入侵》将在中国院线上映,有已经看过电影的观众风趣地评价说,这是一部东南亚版的《瞬息全宇宙》,也是一部更适合中国观众体质的《芭比》。

陈翠梅作品数量不算多,大多都是短片作品,长片首作《爱情征服一切》获得了釜山电影节新浪潮奖,可谓一鸣惊人,15年后她凭借《野蛮人入侵》走入更多观众的视野,很像是一次长期蓄力后的出击。在电影中她自编自导自演,并承担了近乎所有的动作戏份。为了演好动作戏,她专门去学习了菲律宾武术和以色列马伽术等高难度搏斗技能,放眼国际影坛,一名女性导演立志拍武打片,坚持自己出演,并愿意为此付出大量的时间来习武,这样的经历十分少见。

当然陈翠梅有趣的经历不止于此,正如她在个人简介中所描述的,她其实并非电影专业出身,还做过记者、老师、制片、演员等,尤其是2006-2012这六年间,她连续报道戛纳电影节并日日笔耕不辍,这令像我这样在戛纳看片期间时时想要偷懒的记者颇感汗颜。人到中年,她又多了母亲这一身份,对于电影、对于工作、对于家庭,包括对于自己,她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如果你了解了陈翠梅的故事,再来看《野蛮人入侵》,似乎就更能理解导演想说些什么,这部电影很难用一两句话讲清楚故事,“女性武打电影”这样的定义也似乎过于简单,它更像是一个女人寻找自我的艰难之旅,当名誉、事业、孩子都失去时,身处于这个世间的“她”究竟是谁?而种种标签背后的“她自己”又到底是什么样的?陈翠梅希望通过这部电影找到答案,而我们也希望通过与陈翠梅的对话找到答案。

以下是导演陈翠梅的自述,她和我们分享了她与《野蛮人入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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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的时候,天画画天影业发布了“B2B+X青年导演电影计划”,他们请到了六位亚洲导演,每个人一百万的预算,要以“爱情征服一切”为主题进行长片电影创作,我也是其中一位。巧合的是,“爱情征服一切”是我第一部长片的片名。我当时还不知道要拍什么,但片名已经想好了,叫《我只要你爱我》,这也是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的一部经典作品的名字,我希望用这个名字向他致敬。

那时的想法是想拍一部科幻爱情小品,关于一个在北京的女孩,她一直躲在房间里,训练一个聊天机器人来爱她,于是不断给这个机器人输入她喜欢的文学、音乐,大概是这样一个故事。后来我去了北京,见到了演过《小武》的制片人王宏伟,他提到想要拍一部间谍片,找我当女主角,我听了之后很感兴趣,和他开玩笑说那你送我去做三个月的武术训练吧。我不知道当时他的这个想法有多认真,但这件事确实给了我灵感:一个中国独立导演想要拍一部间谍片,就找了一位过气女演员训练了三个月,但三个月后有另一位女演员说要投资,这位过气的不能当主演了,她就只能去打MMA综合格斗,最后成功实现了自我价值。在这个过程中,她还是不断希望有人来爱她,从电影观众到MMA的观众,同样符合“我只要你爱我”这个内核。这个创意比我原来的创意更有趣,我决定先拍这个故事,于是我和朋友准备去泰国的MMA一条街采风,很多全世界的MMA选手都会被派到那里做训练。

但就在出发的前几天我发现,没有人可以照顾我的小孩,他只有3岁,我只能把他带到了普吉岛,这就打破了很多我原本的计划,无法投入地进行开会或者工作,想找保姆或者托儿所也没有合适的,整个的状态都比较狼狈,也没有办法做事情。这时候我想到可以让电影里的女演员加上一重母亲的身份,年龄也再加大一点,这次导演找她拍戏是她最后的机会,这为她的经历增加了更多的难度。以上种种机缘巧合汇聚起来,就形成了《野蛮人入侵》这个故事的雏形。

之所以想改叫现在的名字,是因为故事的结构也发生了变化,我不想让这个女演员去打MMA了,而是她的孩子被泰国的黑帮绑架,她希望救出孩子,潜移默化间,她也变成了一个“野蛮人”,所以我改成了现在这个更有力量的片名。开始的时候,这个女演员我有想过找杨雁雁或者李心洁来演,两位都是影后,也是很棒的妈妈。杨雁雁是可以演武打的,我真的有认真考虑过。但我想也许由我来演更合适,如果做得好可以增加电影里“寻找自我”这个主题的层次,我是导演,又是电影里的主角,其实会为影片加入一些作者性的思考;但如果做得不好,很容易令观众感觉尴尬,觉得这个导演好自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非常冒险的。

刚才聊了这些,其实你能感受到,这个女演员的经历会有一些我的投射,但我并不希望让大家误以为这是陈翠梅的故事,所以在分寸上也一定要拿捏好,这是影片创作上挑战最大的地方。包括电影里的那位导演,虽然他是位男性,但他其实也是在演我,我将自己分割成了不同的角色和角度,在电影里进行呈现。

2014年的时候,我曾经学过三个月的MMA,也会一些泰拳,所以武打部分我有信心比其他演员做得好,一是我比较有经验,二是我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训练。不过我们后来决定在动作设计上致敬《谍影重重》,《谍影重重》里用的是菲律宾武术以及以色列的马伽术,这两样技能我还需要重新学习。制片人把我送到菲律宾学习了15天,掌握了一些基本的要领,回来后也还在坚持训练。最后整体在体能及武术的训练上,大概有六个月左右的时间。当然了,我并不算是一个很职业的导演,我给自己设置这些考验,也是有私心的。我很想学习这些技能,整个电影拍完后我还有继续练习巴西柔术,我觉得有时候人就得逼自己一下,才能激发出更多的潜能。

在那六个月中,我平均一天至少做两小时的训练,训练结束后要和制片人、美术组、演员去开会讨论,往往一忙就是从早到晚的日程。前期筹备时我还有空陪一陪孩子,到了后面的拍摄,我就只能把孩子放在我妈妈那里,没有时间去照顾他。后来我妈妈和我讲,孩子有偷偷地出来找我,他会觉得其他人的爸爸妈妈都在公园,我们也应该在公园,当发现公园没有我们,他就会在晚上一个人偷偷哭。我听了之后觉得很内疚,这可能也是一个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上的女性电影人应该要承受的压力吧,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他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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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野蛮人入侵》这个电影,我也想搞明白一件事:到底什么是自己?一开始的时候我对这部电影的预期就是一部类型化的小品,有点像以前轻快的香港电影,但拍着拍着就会有很多对武术的想法,因为我很喜欢李小龙,他拍的武打电影都是很好地做到了“表达你自己”,而且把这一点做到了极致。我也会有这样的疑问,学武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电影里这个女演员问教她功夫的罗师傅什么是自己?罗师傅给了她一拳,并问她“痛的是谁?”这其实很像我设置的自问自答,我相信武术这样的身体反应与原始的疼痛感,是最让我们接近真实的自己的。

女演员一开始并没有什么自主意识,她被各种人所摆布,包括孩子、导演、罗师傅他们,尤其是在她失忆之后,她又是谁呢?这也是我想探寻的问题,但我目前还没有找到答案。最后我想讨论的是,如果不说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你”是谁?这些想法萦绕着我,让我对过往所有的一切都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如果你现在问我,最初为什么要拍电影,或者为什么要当导演,我可以给你讲一个长长的故事,但我对这些其实都抱有怀疑态度,即使这个故事我在采访中说了一百遍,但它也是我从各种已经发生的事情中去寻找“果”背后的“因”。大家已经习惯了给自己讲故事,然后把讲的故事说给别人听,讲得多了,即使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说的更简单点,我不是一个喜欢找理由的人,我还是希望能通过一些方式,找到“记忆”与“故事”背后的自己。所以如果这部电影能让观众看完之后,带着一个问题出来,去思考一下自己,或者想要学武那也很好。

这几天和一些观众交流,有人问到我是不是有意设计了一些迷影梗,这些并不是我有意加的,而是在拍的过程中慢慢延伸出来的,就像电影里导演和演员之间的谈话,那就是两个做电影的人很自然会聊到的东西,我和你都喜欢看洪常秀,然后你说你要拍一个“生活就是一切”的电影,我很自然地就调侃了一下“你是要拍洪常秀吗”?当然大多数电影都会避开去谈别人的电影,所以当我在电影里谈到了,可能就会让人觉得有些独特。

这部电影一共拍了21天,主要是在动作场面上花了比较大的功夫。导演层面的挑战还好,表演上压力比较大,因为我请的其他演员都是资深的专业演员,和他们对戏我会很紧张,只做导演的时候我控制欲特别强,可能会对很多表演细节做出调整,但现在做了演员,不太敢去和其他演员沟通这些问题了,对导演的工作还是会有一些影响。但我还是不会后悔,《野蛮人入侵》不仅是献给观众的,更是献给我自己的,如果不是我来演,可能对前面提到的那些问题的思考不会那么深入。

我之所以能成为演员,其实也是阴差阳错。电影里饰演罗师傅的李添兴是一位很著名的制片人,我作为新人在2004年刚开始拍独立短片的时候,他帮助了我很多,帮我找摄影师等等,才拍成了我的短片《南国以南》。我当时找了一位剧场的朋友来演渔村的人,但他太白了,而且不像是一个平时干农活劳动的人,我就让他去晒太阳,做锻炼,甚至还晒伤了。李添兴觉得我对演员太不了解了,根本不明白演员的心理和恐惧感,他建议我作为演员去体验一下,我就去演了一部他导演的短片叫《有时候爱很美》。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后来我陆续也帮很多朋友演了他们的短片,但角色都比较小或比较简单,直到好多年后我演了《一时一时的》里面的妈妈,这是我第一次演长片女主角,而《野蛮人入侵》则是第一次演大女主戏,能有机会如此全面地塑造一个女性的成长。

《一时一时的》中的陈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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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我的个人简介上并没有太突出电影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生活不能只有电影,我5岁的时候钉过一个小板凳,在我看来,和我现在能拍出一部电影一样了不起。当然,《爱情征服一切》对我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这是我的第一部长片。我之前去电影节,拍了很多短片,我自认为拍得挺好,但我发现去了电影节没有多少人会专门来看短片。即使我短片拿奖了,也还是会有人来问我:你准备什么时候拍电影?我说我难道拍的不是电影?可能大家约定俗成地觉得只有长片才是电影。为了能够进入到电影节的体系中,我拍了这部长片,故事也很简单,是把我之前短片的故事丰富了一下,但正因为有了这部电影,我才有了后面更多拍长片的机会。

我本身学的是电脑动画专业,还在2006年到2012连续六年以撰稿人的身份去了戛纳,当时是为马来西亚的一家媒体供稿,拿的是很高等级的粉色证件,我当时很勤奋,别的记者可能几天写一篇,而我是每天都坚持产出,最重要的是能够让我看电影,看世界上最新最重要的创作,那段时间对我的阅片量是很大的提升,可惜怀孕之后我就很少看电影了,这一块我一直很希望能再重新捡起来。再就是毕业后做过一阵子的大学老师,还当过电视节目的导演,我的经历确实还蛮丰富的。当然现阶段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武术,再就是拿出时间多陪陪孩子,前几年因为拍电影,确实错过了很多和他相处的时间。

《野蛮人入侵》之后,我有新的创作计划,但并不是最重要的,巴西柔术这件事我倒是每天坚持了下来。包括我现在在各个城市路演,我都会提前查一下这个城市是否有巴西柔术馆,即使再忙一定要抽出一些时间去训练,这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它会让我静下来,更加专注,只有这件事做了,我才有更多的精力和耐心去做其他事情。

国内的这种宣发模式我是第一次接触,我的这部电影能登上中国院线对我来说是意外之喜,而且我能感觉到中国的观众会比马来西亚的观众更加理解我想在这部电影里讲什么。马来西亚只有三千万人口,华人人口大概三百万左右,市场真的很小。《野蛮人入侵》在中国点映一周的观众人数,已经超过了当时在马来西亚整个放映期的观众人数。这个暑期档很热闹,我们这部电影真的像一个“野蛮人”一样闯入进来,也是希望能带给观众们一些不一样的感受。

我从2006年左右就经常来到中国,和国内很多做独立电影的导演都成为了朋友,很多女性导演的作品对我也有很大的启发。比如杨荔钠的电影,我很喜欢她的《春潮》,我觉得中国有着很丰富的女性叙事土壤,这些年也确实涌现了越来越多优秀的女导演。

但女导演有时面临的问题是,经常会产生自我怀疑,比如我,没有那么自信,就像以前我在马来西亚拿不到政府的鼓励资金,我会想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或者是因为我不是马来西亚本地人?这其实对我的创作信念感都会产生影响,拍《野蛮人入侵》,可能也是希望多坚定一些信念感吧。

我这些年也在国内的一些电影节做评审,看了大量新人导演的作品,电影节选片人和评委其实最看重的就是一些“没看过的东西”,这种概念和风格无关,更多的是一种感受上的刺激。比如阿彼察邦的第一部电影《正午显影》,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惊艳,因为之前没有人这么拍电影,你如何去形容或者定义它呢?很难找到词汇。但如果后面有导演去模仿他,大家就会觉得有倦怠感,不会觉得你具有初创性。这些年给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宇宙探索编辑部》,它有着非常新的想法,让我看到了中国电影更多的可能性。我也不是个喜欢重复的人,接下来的创作,类型上可能会和我前面的长片都不一样,我还是想让观众看到新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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